敌人将米志舟百般拷打折磨之后,砍去双手,拉到离会场100米左右的东北沟,开枪打倒,见未殒命,又丧心病狂地用石头向他猛砸,年仅22岁的米志舟遂即浸染在血泊里。他随身所带的《胶东青年》刊物及化妆用的妇女发髻等物件,尽数落到敌人手里。事后,伪村干部喊人将米志舟的遗体就地掩埋。但他们怕被八路军方面侦察到底细,又雇人连夜移尸于村西北部的沙河套里,结果还是被该村在外面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徐孟华暗访出米志舟埋葬的详细地点。过了10天左右的一个夜晚,栖霞党组织组织人力将米志舟的遗体从河套里起出,连夜用接力搬运的办法,秘密运回海阳安葬。一路安排周密,第一杠先运到唐山区(11区)最南端的一个村庄丘格庄,又换人抬至今蛇窝镇的中马家河村。时值全县革命老区教师在这里举行秋季训练班,入殓过后,与会人员举行了庄重的追悼仪式。在满天星星的闪烁见证下,接力交替,终于将烈士遗躯运到海阳境内今徐家店镇前槐山村东茔秘密安葬。
当前,红色文化大学习、大弘扬活动蓬勃开展,使我积累多年已沉淀心底的一些革命斗争故事又翻腾起来。其中人称刘胡兰式烈士的米志舟的事迹,更让我按捺不住讲述出来与大家分享的欲望。
烈士资料
一无所有
2003年春夏之交,我应栖霞市政协和教体局之邀,执编《栖霞教育》(栖霞文史资料第十辑)一书。一天,一位年近8旬的李姓老人,拖着病体走进编辑室,满含眼泪地说:“抗日战争期间,栖霞有一个叫米志舟的区文教助理,因做地下革命工作,被敌人拘捕,在严刑逼供面前坚贞不屈,最后肢体被大卸八块,壮烈牺牲。教育文史可不能不写他呀!”可当我向这位老人索要这位米助理的相关资料时,老人却说,时逢兵荒马乱,只是口口相传,相关资料一无所有。当时我想,提供不出资料如何立传入书呢?老人临走时,突然想起一点,说“米助理是靠近栖霞的海阳人”。我们深为教育界出了这样一位英雄而骄傲,为对历史和先烈负责,决定立项调查。
大海捞针
终有发现
为了弄清米志舟的身世,我首先通过“114”查询台找到海阳靠栖霞最近的徐家店镇政府的电话。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找到几个有米姓人家的村庄和村党支部书记的电话。有了这条线索,通过调查,得知前槐山村确有个米志舟烈士,又在村里找到他的近支米登升,了解到米志舟有一遗孤米仁昌,50年前离家,后就职于河北省张家口市。我们设法找到了他。
米仁昌与年过8旬的母亲(烈士遗孀)一起居住。母子虽对烈士生前事迹知之不多,但给予了很好的配合。米仁昌来信谈到他对父亲的印象:
那时我还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只记得父亲有一次回来,教我唱了一首童谣:“磨磨刀,磨磨镰,杀了日本好过年!少擦胭脂少擦粉,省出钱来打日本。”据母亲的回忆,父亲原名米志舟,字顺之,又名米登瀛,以字行世。1922年正月23日出生于海阳县前槐山村一个封建地主家庭。自幼勤学,爱集体,有家国情怀。1940年初,胶东抗日军政学校第六期(胶东抗大组建之前)毕业后,被派往栖霞一个区公所任文教助理兼任小学校长,自此很少回家。一年大年三十,突然与几个同事一起回来了,母亲乐不可支,以为能在家过个团圆年,可父亲说,他们只是执行任务,路过本村,顺便来家看看,不能耽搁,得马上走!全家人大失所望,刚会走路的我,哭着一直追到大门口,父亲把挂在腰间的一个绿色搪瓷茶缸摘下来,给我留作纪念,头也没回地走了。后来,茶缸被母亲赠送给村里支前的小伙子们,父亲却再也没回来,仅此而已。
追寻烈士足迹
终现英雄本色
由于年代久远,知情者甚少,为调查带来一定的困难。幸亏米仁昌后来的来信,又提到母亲记得丈夫生前在周家沟村呆过。根据这个线索,我从栖霞的960个村庄中找到了周家沟——一个隐蔽在重山密岭中的小山村。经过这个村古稀老人的回忆,1943年前后,为了抗战需要,村里曾有一所由抗日民主政府创办的完全小学。周围十几个村庄的孩子都到这里读小学高年级,校长是区文教助理兼任,名字叫米顺之。顺着这个线索,我经过多种途径地毯式排查,在城里找到曾就读于这所学校的几位老人,他们对米校长的爱国主义教育及平易近人、深入群众的工作作风,记忆犹新。而且他们看了米仁昌寄来的为母亲庆80大寿的“全家福”照片,异口同声地说:“他们父子的模样非常相像。”然而米校长所作的秘密革命工作和牺牲的过程,当时还在孩提时代的他们,依然说不清楚。
为解开谜团,我根据米仁昌来信提到的“父亲与区长执行任务途中遇敌”的线索,从《中共栖霞组织史》中查到周家沟村时属唐山区(11区),时任区长叫隋国林,籍贯是苏家店镇的一个村庄。经过采访隋国林的亲属和近邻,了解到1943年农历8月12日隋区长曾回家一趟,因还有3天过中秋节,家人留他过了节再走,可是他说“有重要任务要去完成,不能过团圆节了”。结果第二天隋国林与米校长一起在十甲村遇敌,他当场中弹倒下,在抬送抢救途中牺牲。米校长被捕的时间确定了。
根据这一重大发现,我们编纂组到十甲村调查,找到目击枪杀场面并抬送负伤区长的86岁老党员泮士林。在他的回忆和导引下,我们又相继采访了敌人劫持米志舟后所辗转的十几个村庄的几十个人,尤其在鹭翔村的座谈会中有更大发现。为了找到文字佐证,我又申请查阅了公安局档案室保存的绑架、枪杀米志舟刽子手的在押犯人的口供,终于将米志舟牺牲的来龙去脉弄清。
1943年农历8月13日上午,米志舟与区长隋国林一起去离周家沟十余里(距十甲村只3里路)的黑陡硼村秘密召开临近村庄八路方面(当时敌、我、顽三角斗争,每村有3套干部)的干部会议,布置抗日宣传和发动群众抗战到底的工作。傍午会议散后,为了及时赶回驻地,米志舟与隋区长抄山路走。走到十甲村西北隅的场园附近,突遭伪三区队便衣特务的袭击。区长中弹倒下之后,米志舟被两个“便衣”扭绑着架走,押送到50里以外敌人盘踞的丁家寨区(6区)一带村庄。敌人对他严刑拷打、逼供、劝降,但米志舟对党的机密守口如瓶,并义正辞严地告诉敌人:“我是共产党,八路军!我宣传抗日救国,何罪之有!”并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万岁”等口号。正在敌人黔驴技穷、恼羞成怒之际,伪三区队反动武装在榆格庄村西塂被八路军某部打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敌头目的得力保镖周某也被击毙了,所余残部潜逃至距榆格庄3里路的鹭翔村东北角场园上,为周某的死招魂祭悼,伺机报复。恰在此时,米志舟被押解进村,成为他们泄愤的目标。他们将米志舟百般拷打折磨之后,砍去双手,拉到离会场100米左右的东北沟,开枪打倒,见未殒命,又丧心病狂地用石头向他猛砸,年仅22岁的米志舟遂即浸染在血泊里。他随身所带的《胶东青年》刊物及化妆用的妇女发髻等物件,尽数落到敌人手里。事后,伪村干部喊人将米志舟的遗体就地掩埋。但他们怕被八路军方面侦察到底细,又雇人连夜移尸于村西北部的沙河套里,结果还是被该村在外面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的徐孟华暗访出米志舟埋葬的详细地点。过了10天左右的一个夜晚,栖霞党组织组织人力将米志舟的遗体从河套里起出,连夜用接力搬运的办法,秘密运回海阳安葬。一路安排周密,第一杠先运到唐山区(11区)最南端的一个村庄丘格庄,又换人抬至今蛇窝镇的中马家河村。时值全县革命老区教师在这里举行秋季训练班,入殓过后,与会人员举行了庄重的追悼仪式。在满天星星的闪烁见证下,接力交替,终于将烈士遗躯运到海阳境内今徐家店镇前槐山村东茔秘密安葬。
此后烈士的遗孀刘淑贞独立将孤儿抚养长大成人。因对烈士的事迹不详和家庭成分的关系,她受过多年精神上的折磨。在烈士牺牲60年之后,老人终于“看到”一个英勇不屈的丈夫,一个虽死犹生的丈夫,他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是胶东抗日军政学校的优秀学子。若烈士地下有知,也应含笑九泉。
子承父志惟愿报国
一纸祭文光耀千秋
米志舟的遗孤米仁昌,虽然只对父亲留下了模糊印象,但从懂事起,他就意识到父亲的一生尽管短暂,但所做的一切都践行着报国之志。为了寻求父亲走过的路,继承父亲旳未竟事业,上世纪50年代初,他与母亲就相继投靠了比父亲参加革命还早的姨夫,辗转于上海、北京,读完了大学,最后被分配到张家口探矿机械总厂工作,成为新中国首批参加工业建设的知识分子。还在读书期间,米仁昌就与母亲相依为命,靠双手自食其力。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像父亲的革命生涯,企望了解父亲生前的事迹,每次与母亲谈起父亲,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只是只言片语。因为父亲参加革命后,为了保守党的秘密,也为了家庭的安全,很少与家人联系。为此,米仁昌通过绿色的邮筒投给地方各级政府不知多少信函,但由于目标不明确,每次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即使目标明确,也正如提供线索的李姓老人所说,时逢兵荒马乱,只是口口相传,上哪里去寻找资料呢?然而,我们伟大的党,不会忘记每一位为革命作出牺牲、付出代价的人。一部《栖霞教育》文史为烈士遗孤了解父亲带来机遇,为宁死不屈的烈士展现英姿提供了平台。当米仁昌从电话里得知栖霞文史编辑要广泛征集他父亲的革命事迹载入史册的消息后,他激动万分,泪如泉涌。此后的日子里,他与文史编辑组鸿雁传书,紧密配合;他们母子苦心回忆,发来的每一条线索,都为编者的调查辟出一条新的蹊径。编者也把调查获得的每一个细节反馈给他,又为他们完善亲人的革命形象,增添了一份鲜活的血肉。历时半年多,米仁昌满蘸热泪,六易其稿,按照文史稿件亲历亲见的格局,撰写成3000余字的《怀念我的父亲米志舟》一文,充实于栖霞教育文史“人物选萃”栏目之中,圆了他们母子60年来苦苦追逐的一个梦,了却了第一位提供征集线索的李姓老人的一个心愿(后得知这位老人是教育界离休干部李鸿儒)。作为这次文史资料的征集编纂者,我们的工作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米仁昌感慨地说:“我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拿我亲撰的祭文,到父亲墓前告慰,让他的精神光照千秋。”
为了教育子孙后代永远高举父辈的革命旗帜,米仁昌又携妻魏元齐亲赴栖霞,寻访父亲的足迹,凭吊父亲工作过的周家沟小学遗址,并以诗记。
今年是米志舟烈士诞辰100周年,谨以此文纪念之。